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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，家乡总是最美最亲切的词汇，都有着永恒的美好回忆。 一个人走得越远，家乡的范围就越宽。到茅洞桥上学离白斗冲其实不过几里路，同样思念自己的家；到衡南县二中读补习班，茅洞桥成了我的家乡；到省城上大学，衡阳就是我的家乡；到了首都北京，我的家乡是湖南。 每每说起湖南，都要说到全中国都知道的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，还要说到全世界都敬佩的伟大领袖毛泽东…… 每每说起衡阳，都要提到古诗“衡阳雁去无留意”，还要提到闻名天下的南岳衡山…… 而茅洞桥和白斗冲是那样没有名气，也没有任何特别值得炫耀的地方，反而更让我魂牵梦绕，更让我挂在心间贴在心底。 白斗冲是茅洞桥也称茅市镇大儒村的一个村民小组，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小的自然村。没有人告诉我，我的祖先是哪个年代定居到白斗冲的，也不知道我的祖先怎么会选择在白斗冲住下来，因为这地方确实谈不上土肥水沃，完全处在丘陵向山区的过渡地带。三条延绵不断的红砂岩丘陵带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三叉线，构成一个名副其实狭小的小山冲。 就在这个小山冲，完全由土坯砖头砌成盖着青瓦的低矮的房屋，一间紧挨着一间，一户相连着一户，每户都没有自己的独立院落。村子里正中有间堂屋，堂屋后墙几乎紧靠着由人工凿成的山崖峭壁。堂屋前有一块湘南比较常见的禾坪，禾坪面积不大，但对这山沟里来说相对比较开阔。禾坪西南两侧紧挨着的，就是当年村民耕作的水稻田。在建房用地方面，为什么古人和今人一样吝啬？原因就在于，在南方能用来耕作的土地实在太珍贵，这是村民生存的基础，其实就是他们的命根子。 整个村子里比较好的耕地，就处于丘陵带夹着的小山沟沟，我们当地人称垄田，最大的面积也不过五亩，小的面积三亩两亩一亩。这些垄田有个好处，就是天不下雨的时候，能由村子里的一口大水塘自流灌溉。其他一些不太好的耕地，大多是靠着山坡修筑起来的岸田。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，村民还在山顶上开辟了一些天田。这些被称作天田的耕地，面积都不大，最大的不过一亩，小的面积只有三五分，有的只有巴掌大的一分半分。这样开辟耕地，完全是为了生存。 所谓天田，就是靠天下一场大雨，雨水储存起来之后，马上就犁地翻田，这样才能保住水，不然雨水两三天就渗没了。为什么通过犁地就能把水保住，我一直没有搞清楚。后来慢慢琢磨，原来是耕牛拖着木犁，一行挨着一行地走过，不留缝隙、不留空白，就等于在被翻动的土层底下，水平地铺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，这样水就不再容易渗漏下去，这是农民创造并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土智慧。 就是加上这样的天田，全村的耕地面积也不过70多亩，人均不足一亩。正因为人多地少，乡亲们都非常勤奋。不论是那时候的生产队集体劳动，还是后来的责任田包干到户，水稻一年种上两季，每一季都要精耕细作。积肥、犁地、育苗、插秧，基础工作从不马虎；中耕、施肥、除草、打虫，田间管理从不放松；割稻、脱粒、担谷、晒谷，收获归仓从不懈怠。一分耕耘，一分收获。正是乡亲们这样的辛勤耕耘，才保证了小山村几十口人的基本温饱。 除了种水稻收获必需的口粮与公粮，还要在田埂上、水塘边，在屋场前后和山坡地里，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和经济作物，比如黄瓜、南瓜、丝瓜、冬瓜，豇豆、黄豆、豌豆，茄子、辣椒、油菜，还有芝麻、花生等等。最普及最重要也最让乡亲们重视的，是种辣椒。到了盛夏乃至初秋，山坡上晒满了红红的辣椒，辣椒的收入，在一定意义上决定着一家人全年的收成。只有靠种植辣椒这类经济作物，才保证了乡亲们在基本吃饱饭的基础上有些零花钱，保证全家每人春节时穿上一件新衣服。 干农活是每个农村孩子的必修课，离开家乡这么多年，家乡的农活至今记忆犹新。除了使用耕牛犁地没有做过，其他基本上没有能难倒我的。记忆最深刻的，是每年暑假帮助父母搞“双抢”。 所谓“双抢”，就是抢早稻的收割和抢晚稻的插秧，这两个重要事项都要在7月下旬到8月初很短的几天时间完成。因为时间紧迫，季节不等人，所以要抢时间干，抢收加抢种，劳动强度非常大。先是要割稻，还要用打稻机打稻，再把金灿灿的稻子用箩筐从田里挑到晒谷坪晒干。在做到颗粒归仓的同时，还要赶紧把晚稻秧插下去，因为耽误一天，都会影响晚稻的收成。 特别是抬着在泥水里浸泡过的重达近公斤的打稻机，从这一丘田到那一丘田，由于所分的耕地分散，对人们真是极大的挑战。有一次，从一个叫青山皂的一丘田，转场到很远的对门岭山上的一小丘田，我和父亲抬着沉重的打稻机走了近1公里，再一步一步爬坡上山。登到半山腰，由于已近中午，肚子也饿，我实在体力不支，两腿一发软，一下子就跪到硬硬的砂石地上，人也几乎趴倒了，嘴里本能地叫着：“不行了！不行了！”但稍微休息，还是硬撑着站立起来，继续一步一步抬到山顶。多年以后，我才明白，就是这一次过度负重，酿成了折磨我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。 辛苦艰苦是农村生活的正常现象，但同时也有城里人感受不到的快乐。 （摘自《湖南日报》，作者系人民日报社副总编辑、人民网董事长） 大家都在看 夜读 你吃饭的样子，就是你最真实的样子 夜读 安稳的日子，才最不安稳 夜读 你在孩子身上偷的懒，都会变成最深的遗憾 |
